圖片為芝畫下的,喬挺著肚子、在家門前歪斜著身子樣態
開始、
對於生產,心裡總會有個激動的堅持及 認真的篤定-
「生產,該要是女人非常美麗、動人的生命時刻,」
「生產,該是女人給完全的溫柔、包容、祝福的力量守護下的神聖創造,」
即使在目前的社會價值觀下,
這些心靈裏頭守護著的生產價值,總會受到懷疑及不認可的攻擊挑戰,
而那小小的、持續燃燒著的,對於生命誕辰的美好信任及熱情,還是守護住了在黑暗下的一角,
不卑不吭的,隱隱存在著。
只是對於創造生命過程的完全信任、對於生命美好誕辰的理想期盼與希望、而可以持續的照明、繼續的光亮,
在那黑暗下的一個小角。
不卑,不吭的,存活著。
一、準備
喬頂著一顆大到不能再大的肚子,就像是真的在衣服裡頭塞了一顆充得過飽氣的籃球一樣,
那麼樣的硬挺、那麼樣的結實飽滿,
我的雙手忍不住被吸引了過去觸摸,
「喬,我能夠嗎?」我渴望著想要接觸即將到來的小小生命,只那一瞬而已,就是個生命;
喬微微笑著輕輕點了頭,「當然可以。」
我感謝著這應允,雙手輕輕地、輕輕地觸碰了喬的肚子,
接著我忍不住的放聲大喊,「哇!好硬阿!怎麼可以怎麼硬?好有生氣的感覺啊!」一邊也是笑呵呵地又輕輕地湊近了肚子聞了一聞;
「小寶寶~你好阿,你就快要來到我們的世界囉!我們大家都很期待你的到來喔~」我輕輕地撫摸著肚子對著寶寶說話,接著又是輕輕的一觸,
一股身為女人的力量、又或許是生為一個生命本該具備的特性,
我的心裡滿溢著期待、興奮、雀躍、祥寧等美好的感覺,
我多麼想要驚聲歡呼、我多麼想要放聲大叫、我多麼想要時時刻刻都守護著這即將來到的小小生命。
絕對不能允許、不能允許任何突發事件威脅到寶寶的出生;
寶寶一定要平安的產下、平安地與媽媽一塊兒。
*
一陣涼風吹拂了過來,我的雙臂開始打起哆嗦,
抬頭望見了團團雲霧逼進了矗立在東南方向的山巒處,
我瞧出了欲下雨的徵兆,只是並不怎麼想要移動他方,因為喬開始侃侃而談的,是關於居家生產的故事。
「你有聽過印地安人是怎麼安排生產的嗎?」喬的眼瞼向下,撫摸著肚子裡的小小生命。
我搖了一搖頭,對於自然生產的故事,我接觸的不多;
「我聽過的故事是,印地安人會安排在產前產後約莫幾周時間,生活在海邊;在那段時間裡,男人是被排除在外的,環繞在產婦周遭的,只有女性。」
我蹙起了眉頭,不是很理解;
「愛人也不在身邊嗎?」我問。
「是的,在那段時間裡,只有女人的陪伴與照護。」喬輕輕地笑著,似乎為著我的迷惑表情而給逗起來。
「你知道嗎?我一個溫柔生產的朋友曾經跟我分享,如果可以,她好希望可以一直生、一直生、一直生呢!」喬又輕輕地笑了起來,
「她跟我分享到,懷孕以及分娩,都帶給她非常美好的感覺。」
「對於即將來到的分娩,老實說我一點也不害怕或緊張,我已經做足了充分的準備,接下來就看寶寶了。」喬輕輕地又是哄著肚子裡的寶寶。我心中一位真正母性該有的樣子。
我懷著當天喬帶給我的故事,心情些微激動地睡下,
激動的原因,是因為我如此企盼知道、也著實想一窺究竟,
那所謂美好的分娩,是怎麼帶給一個女人,如此溫柔、如此動人、如此自信的力量?
我看見的喬,似乎多出了一股安穩且寬闊的慈祥力量,那是愛 與被愛的力量,
或許愛的深切;也因此獲得被愛,給愛的深切。
愛與 被愛;被愛 與愛之間。
*
睡夢中,我迷糊的聽見了身邊人起身的聲音,
我望穿了鑲嵌在土牆壁上的玻璃瓶,那亮度使我瞧出了一些端睨,
那是個依舊未醒來的清晨;
只是我再也沒有了睡意,明明身體還遊走在迷濛狀態,我的精神卻已經為之一振。
我聽見了喬與巴在輕聲對談,
巴似乎正在著急什麼,一些說話後,我知道巴離開了家裡,下山去了。
我揉一揉惺忪睡眼,還想繼續耽溺在睡夢之間,
只是明白了再回不去那狀態後,我還是起身了,
我起得早,喬有些吃驚,「怎麼那麼早起?」
「只是再睡不下了,」我無奈地說著,
「我剛剛肚子疼,上廁所去了,昨晚的益生菌效用可真大,」喬笑了起來,
「巴下山去了,下去幫我採集芭蕉、準備一些分娩前可以軟便的食材;」
我又是一瞥眼望向了喬的飽實肚子,忍不住又觸摸了起來;
「哇!還是那麼樣的硬挺、還是如此的飽滿!」
喬走向了外頭,拾起了竹子、火柴準備生火,
我急忙的安撫下喬,「今天就是巴夢裡的分娩日,怎麼還要工作?快快一旁休息阿~」
喬點了點頭,突然一手撐起了後腰部,蹙起了眉頭,「阿...,我肚子好疼,先進屋裡休息去了。」
我接下了喬起火的工作,一邊心裡覺得不太對勁;
「希,你來;我去裏頭幫喬按摩一下,我已經生好火了,你看顧一下火的狀況;」
喬即使挺著大肚子的這幾天,依舊像是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般,體力好的很、狀態好得很;
也是洗衣服、也是撿木柴、也是整理家裡、也是一手抱起了三歲的娃娃走來走去,
從來沒有,沒有聽見喬哀嘆著想要圖個漫漫休息時光;
我走進了喬休息的地方,
喬皺起了眉頭、撫摸著肚子,「肚子很疼。」
「喬,不要緊,我來幫你揉揉身子。」我跪踞在喬的身邊,雙手先是安置好在喬的肩膀一些時間後,才開始揉起。
不曉得那是什麼樣的促動;
一邊給喬輕輕揉起身子的同時,我瘋狂的開始了雞皮疙瘩,
好像有一層很大的力量照護住我,那股力量是許許多多的一閃一閃銀色靈光,持續的掉落、照護住在我的身體四周,
我給喬按摩的同時,那股力量一直都在,祂同時一直在給予我的身子、我的心靈飽滿的力量;
喬不斷的因為按摩發出了舒服的呻吟,我也一直非常有力量的給喬按壓身子,
只是我給喬按摩了多久,我的雞皮疙瘩就持續了多久;
或許是我的身體感知到了喬即將到來的分娩;一個非常神聖、非常有力量的生命開始;
又或是宇宙的力量、山神的力量真的在照護著我們、祝福著即將來到的小小生命,
總之,按摩持續了一些時間後,喬從舒服的呻吟聲卻轉為了瘋狂的咆哮與 沉吼。
二、生產
「阿~~蛤~~」我聽見喬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現在幾點!?」喬開始了命令、篤定的聲音。
「七點整!」我看了一下手機,心情開始了忐忑。
「好!你去準備紙跟筆,幫忙記錄一下我陣痛的時間!」我答應著喬的命令,戰戰兢兢。
「阿~~~」喬又開始了倒抽氣,聲音聽起來有些可怖,
「現在幾點!?」
「七點零六分」
「我一邊寫下了陣痛的時間,一邊觀察著喬的面部表情,」
我發現,喬已經開始了猙獰。
「阿~~~」喬又在肚子疼了,
「七點十二分!」
「六分鐘...,六分鐘...,怎麼會這麼頻繁?」喬開始呢喃起,
「去聯絡巴,請她連絡助產師,跟她說我陣痛的狀況跟間隔時間,」喬聲音小小的,於是我大聲地傳達給外邊的朋友,芝、希、以及掗。
「阿~~~」喬又更大聲地吼叫了,
「七點十八分!」我心裡快速地計算了時間,依舊是間隔六分鐘。
「啊!!!」喬跪趴在前一晚的睡墊上,雙手手肘緊靠在頭旁,似乎無法忍受什麼,
「七點二十四分!」我心裡也是瘋狂的悸動,隱隱約約知曉,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們電話都聯絡不到巴,現在該怎麼做?」希喘著口氣,光著腳丫子從山上唯一的對外連絡源地趕了回來,
「那你們先連絡助產師,請朋友開車載助產師上山,一方面也再繼續聯絡巴,」喬一邊喘息著說著,一邊請我尋找放在竹籃旁的大箱子,
「箱子裏頭有毛巾,幫我鋪在地上!」我一邊翻找著、一邊鋪上一個個大毛巾;
中間許多的陣痛時間依舊是維持六分鐘...,
「七點三十分!」
「七點三十六分!」
「七點四十二分!」
「阿~~~」喬激動的一個吼聲,
「七點五十分!」在我回頭答應喬的同時,聽見喬似乎不以為意的一句話,風吹雲霧般的一句話,
「我,羊水破了~」
「啊!?」我突然驚呆起來,雲霧湮滅,
「羊水破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開始要生產寶寶了嗎?」我心裡飛快的衡量著分娩前可能的狀態,
我一面看顧著喬的狀況,一面查看著喬仍舊穿上的短褲子,
喬的褲子濕了一大片,
我的腦筋飛快地轉動,「先鋪上好毛巾、脫下喬的褲子,然後安撫喬!」
喬的肚子又不疼了,喬認真地想要將身子挪在毛巾中間,只是那陣痛突然之間又開始,
「阿~~~」喬緊握住拳頭,那拳頭大大力地發抖著,
我查看喬的狀況不太對勁,立刻鑽進去喬的下半身,輕輕地解下了喬的褲子,喬的內褲;
「也幫我脫下衣服...,」喬柔弱的道著,一絲絲氣力似乎也想要保留住給接下來的分娩、給接下來的寶寶;
喬撐起了身子,趴扶起在地板上,
「已經聯絡上助產師了,他們在趕來山上的路程了,」芝趕來傳達了山下的消息,我抓住芝在的機會,向她大聲命令:
「芝!你來!來接孩子!」
我看見芝的不知所措,但是在當時緊急的氛圍下,芝也是如此的穩當、如此的成熟,我再看不見她平常天真爛漫的女孩樣態了;
芝跪扶在喬的屁股後,雙手呈現了盛接的姿勢,準備隨時地應對;
「芝!我看狀況可能寶寶隨時會掉出來,一定要接好喔!」芝點了頭,屏氣凝神的、專注著等待新生命創造的到來。
「阿~~~~」喬的咆哮轉為沉吼,
我看見喬趴伏的身體重心移至屁股後方,似乎有股力量沉穩的、厚實的將喬的身體往後方帶向,
那股力量不是強硬的拉扯,弄疼了喬的身體意識;
而更像是晴天下的海潮浪捲起、將喬的身體意識承接住、一同帶往該去的祂方,
厚實的溫柔、沉穩的承接起;
喬也從一開始的胡亂咆哮聲音、轉為了紮實的沉吼聲響;此時刻更是拉高了嗓子,沉吼咆哮的氣息給尖叫哭喊的聲音刺進了標的,
尖叫聲裡帶進了流血的痕跡、殘忍的執著與任性;
我再也不忍看不下去,急急的一隻手肘撐起,靠穩在喬的下巴處,
我想要給予喬支持的力量,如此也想要一同擔當為 迎接孩子到來的守護者;
喬的尖叫刺痛了我的期盼,我不甘心承認原來生產這件事情是如此的使人聯想起劇痛,如此的使人連結於恐懼。
喬抓疼了我的手腕、扭扯著我的肌膚,我不敢一起尖叫,那尖叫合聲倘若同時響起,恐怕會先崩解了我的所有,
所有那些美好的生產價值、所有那些任性守護著該是神聖生產過程的想像;
而我的心藏顫動的是如此厲害,跳動的力量幾乎可以從我的嘴巴彈出,
我告訴自己要平靜,著急地亂亂處尋找可以讓心靈平復的可能性,
嘴巴卻喃喃的哼唱起綠度母的唱咒,
那哼唱總是夾雜著許多的倒抽口氣,因為我實在是上氣不接下氣,
我真的好緊張、好緊張,
那緊張的力量驅動著我想要往外頭處快跑幾圈、那緊張的感覺促動著我想要放聲也尖叫;
但是我沒有,
不知怎麼的,我的身體卻安穩了下來,我持續的哼唱起綠度母唱咒,一邊手撫摸著喬的頭髮,輕輕地、乾淨地;
我摸起了喬的頭髮,一邊下意識的也輕吻著喬的頭髮,
喬此時好真實、好脆弱,沒有了母親成熟穩態的樣子,喬變成了耍任性愛哭鬧的嬰孩了;
而我,跪看著喬成為孩子的模樣,輕輕的一撫摸一唱話,
這般,卻也就成就了我,成為一位母親的樣子;
此時刻,喬是我想要守護的的大孩子。
我在喬的耳邊低聲清唱;清唱著能使我倆相互平靜的唱咒;「翁達咧都 達咧都 咧搜哈;翁達咧都 咧都 咧梭哈...」,
「ㄨ~ㄨㄨ~~翁達咧都 達咧都 ~ ㄨ~~咧搜哈~」
芝緩緩地開啟了口,哼吟著柔柔的ㄨ聲旋律,那輕柔、泉水般乾淨的旋律,清攪揉動著我的唱咒;
「ㄨ~ㄨㄨ~~翁達咧都 達咧都 ~ㄨ~~咧搜哈~」
我獲得了某種心靈力量,不再氣喘的哼唱著,
我倆的聲音和動流轉著,太極拳般,陰與陽氣的和動、柔與剛的相互流轉;
喬的尖叫狂喊聲幾次刺了進來,只是我和芝的哼唱圓融了喬的哭喊,包納了喬的脆弱;
我不再害怕喬的瘋狂狀態,我和芝自己創造了穩定和諧的力量,我們合唱、我們微笑、我們甚至要流下了淚來;
殘忍與美麗,哀慟與祥和,竟是如此自然的,包涵於一體。
芝的表情突然轉瞬一變,睜亮了眼睛,屏氣著呼吸,也停止了合唱的旋律,
我隨著芝的面部表情迎接了過去,
「啊!」心裡大大聲的驚呼,只是那驚呼聲沒有流瀉出來,我吞含了回去。
「寶寶的頭,寶寶的頭出來了!」
一邊是寶寶的頭靜止的、不動聲響的、死亡一般的裝置在喬的陰道口,結凍般的存在。
而一邊卻是喬嘶吼哀慟的聲響,驚天動地、生命極大力量的暴躁宣洩,怒火遍燒的存在。
我和芝的合唱仍然繼續,
我們將生與死的能量包含所有,我們倚著等待、柔和、平靜的樣態守望著生命的創造,
我們同時經歷了生命的誕辰、也歷經了生命的死亡,
喬集中下所有的生命在哭喊著,似乎是體感到已瀕臨死亡之際;
寶寶在喬的陰道口中,凝結不動彈的樣子,看似死亡之態,卻是積累著、內斂著所有的生命能量,準備成就陰與陽合流的創造體。
生與死;也是死與生。
生即將展開死;而死也會成就生。
我回過頭來更是有信心了,急忙和緩的安撫下喬,
「喬~」我輕輕柔柔的低喃,
「喬~我們有看見寶寶的頭囉!寶寶出來了呢!喬好棒喔~真的看見寶寶了,長得很健康喔~」我和芝的聲音化為一股暖風,將喬的驚聲尖叫吹捲起,柔柔的送上天際,
喬似乎不再感到那麼的疼痛了,
喘著幾口氣,跟我們要杯溫水濕潤口,
「我在等待第二波的力量,」喬如此說,我好心疼喬的雙手與支撐著膝蓋的關節處,肯定很疼了。
「阿~!!!!」喬又是開始了狂風暴雨,我又是隻手肘撐架起喬的下巴處,讓她有個支撐可以和緩所有的氣力,
「阿~!!!!!阿~!!!!」喬的尖叫聲轉為絕望,同時間,我也突然聽到了一聲哭響起,
「哇~~哇~~哇~~」我就這樣看見了寶寶、完整的寶寶滑落下芝的手中,黏黏的、溫溫的、無可媲美的一個創世紀傑作,
「哇~~哇~~哇~~」寶寶開始了蠕動與哭喊,
「寶寶呢?我的寶寶呢?我要我的寶寶,我要我的寶寶!」喬虛脫著拖帶下疲乏的身體,著急尋找著自己的孩子,
我實在憋不住,
一場豪大雨開展在我的內心,我的雙眼積累了飽滿的淚水,紮實的流落下我的面頰,
好美,
那美麗的畫面讓我的心靈承擔不起,
我看見喬捧起了仍舊與自己連結著臍帶的寶寶,輕哄著對她說話:
「寶寶~你好啊~我終於望見你了!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上~」喬的溫柔話語撞擊著我的內心一次又一次,
我好想,好想要大大力地擁抱著她們,
我好想,好想要就這樣一直能夠守望著她們,
喬挪動了身子,再也無法任何動作,累癱了倚靠在我們趕緊鋪好的枕頭上,
喬的視線沒有離開寶寶,寶寶的眼睛仍舊沒有張開,黏呼呼的,熱暖暖的。
三、圓滿
在將寶寶接給喬的懷抱後,我和芝彼此望進了對方的眼,
我們眼睛裏頭望見的是,彼此的疼惜與愛護,
喬輕柔的哄著仍在哭喊的寶寶;
一方面我和芝則是相互大叫的擁抱對方,
「我們辦到了!我們成功接下寶寶了!我們好棒喔!」
掗和希也從外邊的連絡塔上趕了回來,我們四個女生再次相聚後,一同望向了在一旁的喬 與寶寶形成的愛的空間,
我們於是開展起,那彼端沒有盡頭的 微微笑意,
我們相互擁抱、我們相互叫喊、我們相互疼惜著對方;
女人們彼此相知相惜的情誼撞破了年齡間的差距,
我們疼惜的是,彼此的靈魂共同的參與、成功守護住了生命創造的歷程。
*
「轟~~」我們聽見了一些聲響,
「是巴!巴開車回來了!」
巴趕緊進了家門,查看喬及寶寶的狀態,
巴的剛氣解散了女人們陰柔的氛圍,巴望了望家裡的空間,開始移動起身體、著手想要清理家裡的雜亂,
而我們四個女人於是搶著自動自發的接下來幾乎所有清理家裡的工作,
為的是希望留一個完整的空間跟時間給喬與巴,和寶寶的所有。
「誰能夠再去撿個炭材呢?喬的身體太冰冷了,」巴關切的守護著喬,細膩的覺察出喬可能需要的一切回復元素,
「喬的身體怎麼如此寒?」我摸了一摸喬的腳,擔憂的提問,
「因為...,」我的耳畔吮吸著巴的回應話語,
「因為喬將所有的生命能量,奉獻給生小孩了...,」巴幽幽的道著,
此時哭喊聲響起,
「哇~哇~哇!」寶寶的呼喊聲宣示了自己來到這世界的無限生命力,
「哇~哇~哇!」寶寶無予理會所有的關愛注目,只是一心一意的宣告自己的存在,終於的存在。
喬和巴同時望向寶寶,自自然然地哼唱起優柔的旋律,
那柔柔的聲音細膩的包容著孩子,那溫溫的聲音輕輕的抬起了孩子的哭啼聲,
像一朵朵浮雲飄移,像一屢屢暖風吹拂、
如此的輕柔,如此的祥寧;
寶寶的哭啼聲於是漸漸的給歌聲吸納與包含住,一起化為一陣風一陣雨,洗淨、風乾了生產過程中的暴動與浮躁。
*
「喬!」芝從遠處的聯絡塔上又是趕了回來,
「請你移動身體,倘若胎盤還沒出來,分娩就還不算安全也尚未完全,」芝傳達了助產師的擔憂,
「也請你跟肚子裡的胎盤說說話,請祂要出來...,」
喬輕輕地挪動了身體,寶寶還是柔柔地、緊緊的抱住在自己身上,
過了一回子時間後,喬又開始了倒抽氣,
「阿斯~~」
第三波的力量襲來,喬的陰道口拉出了尚留在腹中的胎盤,
胎盤仍舊緊緊地倚著臍帶的連結,接繫在寶寶的肚臍裡,
喬的陰道口又是留下了一絲絲血跡,只是沒有再讓我與恐懼聯想起,
喬在生產過程的流血量,真的是非常的少,肉眼所見約莫100cc而已,
整個生產過程除了嘶吼在用盡力量分娩外,過程真的是非常的平和、非常的動人,
*
「轟~轟~~」我們又是聽見了車子的轟隆,劃破了山林中的靜寂,
許多的孩子與大人們奔忙的從車上趕了過來,大家都來祝賀以及關心,
許許多多的歡樂爆竹聲響起了在房子四周,嘉年華會般的熱鬧與開心,
一位助產師給迎接了過來,走路了在喬與巴的面前,彎下腰來、輕輕柔柔的抱起了孩子,檢查起了胎盤,也檢查起寶寶與喬的身體狀況,
一群大孩子包圍了起來,大家都在爭論著誰待回要先抱起寶寶,
寶寶的周遭盡是按捺不住的笑語以及興奮,這群剛來到的大人、孩子的能量,炸碎了整屋子的寧靜,燃起了歡樂的火苗,轉瞬間卻已是火燒遍野;
我和芝、掗、希各自提了個眼神,默默地選擇離開,
那年節般慶祝的熱鬧氛圍,就留給他們豐收吧,
我們在共同經歷了生命創造的過程後,也已經燒盡了許多各自的能量,非得圖個不被叨擾的寧靜才行,
我們四個女人就這樣攀爬到高高的水泥台上,聚集成一個圓,沉澱下才剛發生的一切所有,
*
當我們在走裡進了屋子後,巴叫住了我們,
「喬說,你們是很美好的陪伴呢!謝謝你們!」
我們四個開心的迎接下巴與喬的讚賞,各自又提了個眼神,
「喬,還疼嗎?」我好奇著喬在分娩時的感覺。「你在分娩時,哭喊、咆哮的好用力哪,」
「恩...,但是你能想像嗎?我在生產的過程中,竟然完全不會疼痛呢!」喬開心的與我們分享著,
「我只是聽話的順著每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帶往該去的祂方,然後寶寶就出來了呢,好快呀!好想要再回味一次呢哈哈,」喬回到了分娩時的狀態,津津有味的重新感覺著那份永恆的美好,
「啊!?」我有些驚呆,
「是怎麼樣的力量?怎麼樣的美好?」我疑惑著神情,期待喬的話語能將我當時內心不安的恐懼一層一層,拖出來用力地輾碎。
「只是身體有股非常巨大的力量在引領著我,我配合著那股力量,那股力量想是寶寶想要出生的力量吧,」
「我當時,就好像只是個生產的媒介,真正在努力的主角,是寶寶呢!是寶寶想要生命、是寶寶想要來到!」
「不過我也好開心,我有幸擔當這樣子的媒介,真是與有榮焉,」
「阿~這個生產過程,值得我回味一輩子呢,真好真好!」喬望下雙手懷抱著的寶寶,輕輕地笑著,那聲輕笑,笑破了我們以為生產過程理理當夾帶著的荒誕、
那輕輕一聲笑,
笑放下了我當時心中疙瘩的某一小小地、對於創造生命的不完全信任,
那輕輕一聲笑,
笑更明亮了在那黑暗下,
仍舊不卑、不吭地、靜靜守住、擁懷著對於生產過程中應該有的美好希望,
我曉得這個社會對於溫柔生產,依舊持有偏見以及不完全地信任,
我慶幸,自己能夠參與溫柔生產的完全過程,
於是可以也不卑、不吭地,分享給身邊的親人朋友,
如果,生產也可以擁有溫柔的可能性…
※備註: 當初在傳達助產師的意思時, 有錯用語句之疑, 於此已做更正, 不吝多指教文章提筆, 感謝
※文章所提及的溫柔生產, 並非適用於所有生產婦女, 文中的喬是擁有三個孩子的媽(第二胎也是溫柔生產), 並在產前做足了學習功課、生產時所需準備的工具等, 並且喬也說明確實在懷孕時, 自己的身心靈都有意識地去照顧好, 或許也是圓滿了此次生產過程順利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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